矿业是中国企业全球化的核心突破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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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/ 侯恬

编辑 / 杨旭然

资源品,包括石油、煤炭等能源资源以及各类金属矿产资源,是整个工业体系的粮食和血液,是整个工业体系运转的基础。

作为全球最大的能源和矿产资源消费国,我国始终在面临各类关键资源储备不足或者价格无法控制的问题。数据显示,在36种战略性矿产中,我国有20种对外依存度超过40%,13种超过70%;能源领域,天然气的对外依赖超过一半,石油则高达70%以上。

资源禀赋先天不足,决定了我国矿企必须走出去。同时这也是和平解决中国经济发展原材料问题的唯一解。在关键矿种和能源领域,走出去并购优质资产,获得优质矿产的所有权,不仅是企业构建全球竞争力的必要手段,更直接关系到国家的资源安全问题。

改革开放初期,中国企业便已开始尝试在海外布局矿产资源。但那时由于经验不足,曾踩过不少坑。许多原以为能带来收益的项目最后都打了水漂,甚至造成了大额亏损。

此后,越来越多企业意识到盲目“抢矿”的风险,企业的海外投资逐渐谨慎。但期间也有一批优秀的资源型企业,逐渐在全球化业务的推进过程中发展成国际巨头。

近年来,随着国内“双碳”目标持续推进,资源类项目审批愈发严格,出海找矿重新成为企业获取项目与拓展市场的关键路径。同时,西方国家对中国在关键矿产领域的围堵力度也在加大,中国企业在澳大利亚、加拿大等传统投资目的地受阻,投资重心正在转向非洲、东南亚、拉美等资源富集的新兴市场。

但新兴市场的投资同样面临问题。交通、电力、法制、政局、政策……新的变量层出不穷,竞争者也早已布局其中。如何在不断变化的环境中找到一条适合发展的路径,正成为一批中国矿企所面临的新课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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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 试错

1984年,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收购澳大利亚波特兰铝厂10%的权益,这是中国企业首次以股权形式参与境外矿业项目,也由此揭开了资源型产业出海的序幕。

那是一个刚刚打开国门的年代。彼时的中国企业实力尚弱,经验匮乏,对国际市场更是两眼一抹黑。整个90年代,走出去的主体基本以中钢、首钢、中石油为代表的央企为主,相关企业海外投资无论是数量还是金额都非常少。

真正的“出海潮”在21世纪初拉开大幕。随着中国经济高速增长,汽车、化工、房地产等高耗能行业如火如荼,对矿产资源的需求开始迅速膨胀。与此同时,国家“走出去”战略正式确立,金融、政策、外汇等多方面支持逐步到位,资源类企业开始加速奔赴海外寻找矿源。

数据显示,2003年中国矿业对外投资额仅为13.8亿美元,到了2013年,这一数字已增至248.1亿美元,采矿业成为我国对外投资最活跃的领域之一。参与主体也从国企逐步扩展至部分实力民企,相关企业通过参股、并购、技术合作等方式进行海外资源储备。

但资源的特殊性决定了,买矿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。矿产埋藏于地下,不确定性极高,而资源型行业又天然带有强监管属性,极易遭遇东道国政策变动、地缘政治风险以及法律制度差异带来的冲击,这就导致中国企业长期以来踩坑不断:

2006年,鞍钢集团入主卡拉拉铁矿,结果因为矿产品位不及预期,投了8年仍长期亏损;

2008年,中钢收购澳大利亚Weld Range铁矿13.6亿人民币,却因基础设施迟迟不到位,项目一度暂停长达七年;

2009年,中铝集团收购力拓失败,力拓单方面毁约并向中铝支付了1.95亿美元“分手费”;

2010年,紫金矿业因刚果金当地政府态度的变化,被宣布对当地铜矿的收购无效;

2012年,中铝股份9.2亿美元拿下南戈壁资源,但遭遇蒙古政府强烈反对,交易最终作废。

根据《中国经营报》早年的统计,“十一五”期间中国资源企业在海外的矿业并购,失败率高达95%。许多企业组团出海,结果拿回来的项目不仅没有形成产能,还带回了一堆诉讼、减值和教训。

踩过坑之后,以往在能源领域冲在最前线的国企们,也开始变得谨慎,中国资源类企业对外投资热度明显降温。商务部的数据显示,2013年矿业类对外投资占非金融类直接投资的比重为22.4%,2015年降至8%,而2016年上半年更是跌至4.7%。

此后,一批民营矿企汲取教训,通过布局海外实现快速增长,完成从小企业到全球巨头的跨越。其中典型者包括紫金矿业,洛阳钼业等,都是在过去10年通过大规模的海外并购跻身到行业龙头的位置。

紫金矿业在塞尔维亚、刚果金布局多个铜金矿,洛阳钼业则通过收购北帕克斯铜金矿、巴西铌磷矿等项目,迅速扩张全球份额。相比早期那种“大跃进式”的盲目投资,新一轮的资源企业出海,更加注重产业协同、政策协调与投资可控性,因此成功率有了明显提高。

到了近两年,国内“双碳”目标持续推进,资源类项目审批趋严,电力、石化、有色金属等资源型行业出海步伐又开始提速。但这一次,出海的路径和以往有所不同。 

 

02 博弈

近两年来,情况变得更加复杂,西方国家在关键矿产领域频频收紧政策,给中国企业的海外投资设置了越来越多的障碍。

2022年6月,美国联合欧盟、加拿大、日本、澳大利亚等十余个主要经济体,宣布成立“矿产安全伙伴关系”(MSP),称其“致力于建立强大、负责任的关键矿产供应链”,制衡中国在关键矿产加工和供应方面的主导地位,也被称为“矿产北约”。

MSP的一些国家中不乏过去中国矿产企业的投资高地。比如澳大利亚、加拿大,长期以来都是中国矿企出海的热门目的地。根据统计,截至2022年一季度,我国在澳大利亚投资项目为所有国家最多,为259个,加拿大第二,为59个。

随着政策的变化,我国继续在这些国家进行资源投资,必然将面临着更大的不确定性。典型的像加拿大在2022年颁布法案,对外国资源企业投资审查实施更加严格的规定和限制,后中矿资源、盛新锂能、紫金矿业等一批中国企业在当地的股权收购事项,陆续都被撤销掉。

面对持续收紧的西方政策环境,中国矿企的出海目的地,开始更多转向东南亚、非洲、拉美等新兴国家市场。

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公报显示,2021-2023年间,我国采矿业对欧盟、澳大利亚投资整体下行,但对东盟的投资整体在增加。同时,据多方报道,中国在非洲的权益矿布局也在提速,且在从仅投资上游矿产向投资整条产业链的方向演进。 

这一方面是由于政策的倒逼。相比西方国家强调资源的安全性,新兴国家在资源利用上的核心诉求是“换发展”,而中国来投资势必带动当地经济,这符合这些国家的利益诉求。

而且,很多新兴市场国家还是 “一带一路倡议”的成员国,因此这些国家对中国的矿业政策相对西方而言整体要更加友好。

以赞比亚为例,中国投资的铜矿项目得到了当地政府在土地使用、税收优惠等方面的大力支持。印尼也针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外商矿企投资也出台了包括税收减免、投资便利化服务等一系列优惠政策和激励措施。

另一方面,这些国家的资源禀赋也极为丰富。公开数据显示,“一带一路”沿线国家掌握着全球40%的铁矿石储量、32%的铅锌矿、26%的金矿以及近20%的铜镍矿资源。由于历史上战乱频发、勘探能力不足、资金投入有限,许多矿体尚未规模开发,这就给中国企业创造了机会。

近年来,赣锋锂业、宁德时代、比亚迪等在非洲锂钴资源圈加快布局,华友钴业、天山铝业等也在东南亚密集落子,投资镍矿、铝矿等资源,我国在新兴市场的资源开发正在加速。

 

03 求解

新兴市场的资源确实丰富,政策也对中国相对友好,但这并不意味着挑战不存在。相反,从早期试水到如今加大力度布局,中国资源企业在非洲、东南亚、拉美的难题始终都存在。

首先就是“硬条件”的掣肘。与欧美等更加成熟经济体相比,许多新兴国家在基础设施方面存在明显短板。公路、港口、电力、供水,甚至通讯网络,都难以支撑现代矿业项目的运行。

再者是“软环境”的不确定。不少国家政局不稳、法律体系不健全,矿权审批流程缺乏透明度,合同执行力度有限,政策朝令夕改几乎成为行业常态。企业不仅要应对矿产资源本身的勘探风险,还要时刻提防这些国家在制度上的“黑天鹅”。

地缘政治层面的阻力也更为复杂。随着中国资源企业在新兴市场的扩张不断提速,西方国家的敏感神经也被不断触动。美国政府早已将中国在非洲、东南亚关键矿产链条上的布局,视为对自身技术安全和战略地位的直接威胁。

为此,美国牵头的“矿产安全伙伴关系”(MSP)不仅多次拉拢非洲国家“站队”,还力推所谓的“洛比托走廊”计划,试图通过几内亚湾铁路与港口串联,把中部非洲的铜钴资源纳入西方主导的供应链体系——不论这些供应链内部的真实需求如何,在关键矿产供应链“去中国化”是更加核心的目的。

资源国自身的诉求也在不断升级。把资源红利进一步转化为工业利益,已经成为越来越多新兴国家的政策目标,尤其是一些地区中心型城市。

近年来纳米比亚、津巴布韦、加纳、印尼等国陆续出台禁令,禁止锂、镍、钴、铬等关键矿种的原矿出口,倒逼投资企业就地建厂、开展深加工。企业若想继续掌握资源,必须在当地落地下游项目,或将收入资金在当地进行更长时间的停留。这种政策变化,正推动中国企业从出海“挖矿”走向出海“炼矿”。

顺应这一趋势,一批中国企业正加快向全产业链的延伸,逐步在海外构建“采-选-冶-销”一体化产业链:

南山铝业在印尼投资建设烧碱和环氧氯丙烷项目,以配套铝产业所需的化学品;

中色股份与哈萨克斯坦签署协议,拟共建年产30万吨的铜冶炼厂;

中国矿业则在安哥拉基投建石英加工厂,以解决其矿产出口问题。

中国在大力投资非洲、东南亚等地区资源的同时,也在发挥“基建狂魔” 的特长。

除了大家耳熟能详的蒙内铁路、坦赞铁路等陆上交通设施,中国还在非洲、拉美等地区投资、建设和运营了几十个港口,这些都为资源开发扫清了“最后一公里”的障碍。

中国并不只是把矿产作为商品获取,通过带着装备、工艺、产业链乃至基建一起“走出去”,成功推动了当地社会工业化进程,达到与当地共发展的目的,这和西方国家单方面的掠夺式“经营”,有着本质的不同,这也是很多国家乐于在各个领域和我国合作的重要原因之一。

 

04 写在最后

作为一个对矿产资源有着几乎无尽需求的国家,在过去40年间,中国靠着走出去的策略一步步拓展资源版图。从最初的项目试水,到如今不少企业海外资产占比已超过50%,一批中国矿企已经完成了从区域性企业到全球资源巨头的跃迁。

早前,我国主要的投资目的地是澳大利亚——这里有足够多的铁矿和煤炭。但随着企业资本实力的发展,基建能力的跟进,中国通过投资非洲、东南亚等资源富集区,不仅为中国企业打开了更大的资源窗口,也有效分散了政治风险,提高了全球运营的韧性。

如今,中国企业在项目执行效率、成本控制以及技术能力上,已逐步具备国际竞争优势,一些头部企业比如洛阳钼业等,已经搭建起覆盖多个大洲的产业链与贸易网络,并积极推进智能矿山、绿色冶炼等新技术,主动融入全球ESG议题。

在全球资源竞争越发激烈的当下,中国企业面对的困难还会越来越复杂。未来能否保持足够的战略定力,并在制度、技术、环保等关键环节持续提升,满足那些或积极或苛刻的合规要求,是我国资源企业能否在全球真正扎下根、站得稳的关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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